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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女人四十一枝花之慕容夫人】(三十一)(2 / 2)

除了乾娘和两个姊姊,从小他能接触的女性,也就这四个姑娘。


在他印象中,乾娘虽疼爱自己,但狂虐毛病一旦发作,是如此恐怖,似乎恨不得撕裂自己,已记不清北风那宽厚的脊梁,为自己挡下过多少次bào怒的拳打脚踢。


只有她才是自己唯一的避风港,每当自己遭遇恐惧和危险,她总会及时出现,为自己挡下一切灾难和不幸,为自己舔舐心灵的创口……时光再退,进入他记忆中最伤痛、也最为模糊之处。


那同样是一个严冬腊月,经历惨绝人寰的杀戮之后,自己似被扔进guàn木从中……人声渐去,除了遍地血腥,大地一片寂静……阵阵寒风呼啸而过,冻得他瑟瑟发抖,在他被冻得即将昏迷之际,一条欣长的白色身影盈盈而来,在他眼中快速放大,随后,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……那是他终生难忘的瞬间,在他yòu小心灵中,快速凝聚为永恒!林林总总,这样的记忆碎片,实在太多太多。


分开来看,每件事情是如此平淡无奇,串联起来,是一幅充满爱和温馨的长长画轴,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感动,而是怦然心伤,双眼迅速变得模糊……她的恩情,实在罄竹难书!他抬起朦胧泪眼,但见原本丰满、充满力量的柔荑,已变得如同jī爪一般干枯,握在手中是如此无力。


原本宽厚坚强的脊梁,如今已无法支撑起自己娇躯。


如大海般深沉的秋水双瞳,已变得没有一丝光泽。


这双总是冰冷的手,却曾经带给自己多少童年的温暖?那毫无女子柔感的脊梁,为自己遮挡过多少次狂风bào雨?这双一向冷酷无情的眼神,又曾多少次为自己舔净心灵的创口?枕边那块跟随她多年、从不离身的蒙面白纱,已变得有些发黄,他拿在手中,上面似有余香,可知今后,是否还有人会戴?心中一阵刺痛,顿时泪如雨下。


惊惶、焦灼和无助,刺痛他的神经,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,他紧紧抱住她那冰冷僵硬的娇躯,希望用自己温暖的xiōng膛将她捂热、让她冷得象冰的血液恢复流动。


他不敢大哭大叫,一旦招来众人,铁定有人会告诉他一个可怕的字眼。


试想一下,谁愿与死人为邻?他在北风耳边不停地轻声呼唤,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,她没死,只是暂时听不见自己的呼唤,一定不能放弃!一定要坚持下去!呼唤声渐转低沉,最终转变为心灵的呼唤,神智越来越模糊,眼皮是如此沉重……不知过了多久,千儿再次陷入可怕梦魇之中:炽烈的三昧真火在眼前肆虐,炙热的光芒令自己无法睁眼,肉身的疼痛已变得麻木,但在巨斧猛击之下,元神被敲离身体的感觉却分外恐怖!元神飘荡于空中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尚被禁锢于刑架之上!即便这样,元神依然逃不开三昧真火的焚烧……隐约之间,似有一个娇柔的声音,在不断地呼唤着……他猛地惊醒过来,心中狂跳不止~同样的恐怖场面,为何反复出现于梦中?北方某地,一栋绣楼之上,有个人焦灼地呼唤着,同时惊醒过来!也在心里问出同样的问题……同样找不到答案……千儿这才发觉,自己不知不觉已趴在床边睡着,紧接着,一直摸在北风心窝的左手,『咚……咚咚』轻微地抖了三下,那种用尽心灵,才能感应到的微弱颤动。


是心跳!千儿跳起来在屋里跑了几圈,心中的狂喜难以发泄:「谢天谢地!九九大还丹依然有效!难道是我的噩梦唤醒了她的灵识?莫非,噩梦中呼唤我的,就是她?唉~都这样了,她还惦记着卫护我……」热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!这些日子,绿绒夜里暂时住在隔壁雅厅之中,方便照顾二人,此刻被卧室中跑步声惊醒,忙过来一看,见他这付又哭又笑的表情,顿时惊呆了!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,千儿被她看得大感窘迫,却难掩心中喜悦地道:「刚才北风姊姊心又跳了,她没事!」绿绒也挺高兴:「那感情好!公子被贞雯叫走后,飞霜和彩虹姊来过,怎幺叫唤都没有反应,彩虹姊哭得可伤心了!」她转身回到雅厅,将一直温在暖炉上的鱼翅莲子羹端过来,说道:「这是大小姐送来的,交代小婢待公子醒来,一定要让你喝了。


」千儿奇道:「我没见她啊?」绿绒道:「是大小姐见你趴在床边睡着了,不让我叫醒你。


唉~当时可吓死我了,还以为她来找麻烦呢!谁知竟似变了个人,对小婢温和得很,还嘘寒问暖呢……」脸上现出一付受宠若惊之色。


千儿道:「她回去了吧?」绿绒道:「没呢,此刻就睡在楼下丫鬟厢房里,把守卫赶到隔壁储藏室去了。


唉~我看呐,大小姐对你真没得说,前些天咋就闹成那样呢?」千儿吃了一惊:「她……她居然就睡在楼下?又想干嘛?」绿绒神色有些异样,若有所思地道:「我也不知,大概……大概怕其他女子来找公子吧?」折腾半夜,千儿的确有些饿了,接过碗来,但觉鲜味儿中带着阵阵清香,扑鼻而来,几口便喝得jīng光,那滋味儿,唉~经历刚才那段惊魂时刻之后,他一刻也不想耽误,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「马上动身前往西昆仑!」如此突兀的念头,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!脑子里立马涌上另一个念头加以反对:「就这样溜出去太危险,还是等天亮后请求乾娘放行吧」他转念又想:「若是求乾娘立即放行,铁定无望!她派大队人马随行,再快下午才能出发。


我此行是去求不死神仙,又不是去抢人,如此招摇而去,岂非大为不敬?我看,你还是连夜偷偷开溜!原本还担心一旦远行,北风朝不保夕,有九九大还丹保命,这层顾虑也没有了,你还犹豫什幺?」千儿但觉脑子似乎分成了意见相左的两半,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,思想斗争非常激烈!他还从未偷溜出去过,而恰恰因为从未有过,反而令他倍感兴奋,更何况这样做,很可能会救北风一命,让她从死亡挣扎的苦海之中解脱出来。


立马开溜的念头渐渐占据上风,他又开始绕屋子转圈,一面踱步,一面冥思苦想,该如何行动。


「当然啦,首先得想法溜出大院儿,强闯肯定行不通,要怎样才能骗过那些守卫呢……」想着想着,为自己最终做出勇敢的决定,以及初次冒险行动而激动不已!绿绒站在一边,见他一会儿凝目沉思,一会儿握紧双拳,做出咬牙切齿之状,一会儿又激动得两眼放光,嘴里念念有词,心中大觉古怪,暗自担忧:「莫非见大统领不死不活的样子,公子莫要急疯了吧?」她忍不住问道:「公子怎幺啦?」千儿『啊』地一声,如梦初醒般停下脚步,呆呆看着绿绒,似乎不认识一般。


绿绒脸上不觉一红,嗔道:「公子到底怎幺啦?不认识小婢了幺?」她若看得仔细一些,会发觉他双眼虽对着自己,然而却聚焦在远处某个虚无缥缈的所在。


千儿正想得兴奋,或许冒险是人类本能吧,尤其对他这样的青春期少年而言。


见绿绒再次动问,他这才收回目光,喜滋滋地笑道:「没什幺啊,我只是突然发觉,你长得真好看!」绿绒闻言吓了一跳,继而晕红双颊,忙跑到门口张望一番,还好走廊和雅厅里没人,楼下厢房里也没啥动静,估量大小姐已睡着,这才掩上房门回头道:「公子想害死小婢呀,这种话怎能乱说?」千儿道:「我没胡说,就是好看嘛!」绿绒脸更红,低头道:「我咋没觉得呢?」千儿道:「那是你跟夫人一样,不爱照镜子……」绿绒心道:「我不用照镜子,只要你……」心念未已,却见千儿双脚出现在身前地上,一阵如兰似麝、熟悉而撩人的味道,随着一股清风扑鼻而来。


她心如鹿撞,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

少女怀春,不分高低贵贱,无数春梦中那最美最浪漫的一幕,突然成为现实,她该是一种什幺心情?但觉双手被梦中人握在手心,被他双chún在热得发烫的脸颊之上,轻轻点了一下……绿绒如遭雷殛,魂儿似被勾离娇躯,不知飘荡到了何处?身子发软,好想在他身上靠靠,抬起头来,怔怔地看着他那灿若星辰的深邃双眸,发觉,里面最幽深之处,就似魂儿飘去安身之所在……逃避危险是动物本能,却无人能逃避感情。


有人曾说,『爱是种迷药,喝过之人会失去理智、会迷失自己,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,让你为对方做任何事,无条件地为对方付出,乃至性命!』躺在床上这位,便是这种解释的最佳注解,绿绒会望而却步幺?显然不会,脉脉含情地看着他,正想开口,却听他说道:「绿绒,好好照看北风姊姊,哪怕她再无一丝心跳,也得想法保护她的身子,绝不能将她下葬,能答应我幺?」绿绒听得有些糊涂,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,认真地道:「我答应,无论叫我做什幺,我都答应。


」千儿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:「好了,快去休息吧,你也够累的。


」唉~这家伙实在是……他难道觉得自己身上的麻烦,还不够多幺?待绿绒回屋之后,他将随身衣物胡乱打了一个包袱,虽然去心似箭,他还是给乾娘留了封信,想想不妥,怕将来遭埋怨,又在抬头『紫烟姊姊』后面添上一堆人:大姊,花姨、烟霞阿姨,晓虹妹妹,飞霜、彩虹姊姊……完了摸摸身上,一两银子也无,只好在屋里找。


谁知搜遍了衣橱和抽屉,别说金银,连珠宝首饰之类也找不到一件,唯一收获是串铜钱!他知道四女卫生活朴素,却未想到竟如苦行僧一般穷酸。


没办法,只好将就了,心想,大不了象在渑池当乞丐那样,讨饭也要讨到西昆仑去!自以为准备妥当,出得房门,小心关好。


门外是木板铺设的走廊,外侧是红漆雕花木栏杆,正对着一丈外彩虹楼二楼卧室后窗,透过窗纸,里面烛光摇曳,也不知彩虹入睡没有?雅厅和楼梯在西头,要下楼必得沿走廊经过雅厅门前。


他在雅厅门外倾耳听了听。


里面一片漆黑,绿绒躺在贵妃椅上,心儿兀自砰砰乱跳,直愣愣盯着天花板,哪睡得着?千儿听了半天,里面除了偶尔唉声叹气,再也没啥动静,便赶紧由门外溜过,匆匆下楼而去。


茶艺jīng深之人,心有七窍是必备素质。


千儿下楼之时,绿绒虽意乱神迷,却似有所觉,忙披衣起身查看。


黑暗中,那令她心醉神迷的身影,正从南面飞霜楼和彩虹楼之间夹道穿过,向飞鹰阁位于东南角的院门走去。


她赶紧悄悄跟了下去,不是去阻止,只想跟着他,哪怕天涯海角!傍晚时分,门房和相连的五间供守卫居住的厢房虽已被周韵一把火烧为废墟,但依然有人执勤。


千儿对守卫说声回秋水轩拿东西,便扬长而去。


到了后院大门,他说是找红旗3营艾队长有急事,也混了出来。


可是,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南来到湖边之后,他开始犯愁了。


夫人有严令,没有她的钦准,不许他踏出大院一步,想找借口混出大门,那是门儿都没有!他心想:「前院东侧路边是腾龙阁,再过去是分属上四旗的四大排延楼营房,戒备森严,一点机会都没有。


西侧北边是练武场,南边是小湖,尽头的西墙边是绵延不绝的马厩,也许在那儿可以想想办法。


」沿着湖北岸蹑手蹑脚地向西行去,忽然想起花姨所说,在湖边看不到下面的情况,记得花姨所居2号院天井中挂着点亮的灯笼,便凝神向湖心看去。


可岸边离湖心少说也有十丈,斜斜看去,一片银波闪亮之下,哪看得见一点灯笼的火光?由于看得入神,脖子伸得老长,一只脚不小心踩进飘着浮冰的湖水,但觉一阵冰凉刺骨!忽然又想起一个半月之前,在那座豪华山庄之中『冬泳』的情景,影儿那双深情的眼波浮现眼前,总象在诉说着什幺。


「还有不爱说话的灵缇小姐,特爱赌气的小雨,不知她俩现在还好幺?唉~彼此敌对,既无缘相见,思之何益?徒增烦恼罢了!」不禁甩了甩头,似想赶走心中那丝丝牵挂,可惜不太成功。


刚过了练武场西南角没多远,离马厩至少还有二十丈距离,他就被人发现了。


随着一声喝问,前方影影绰绰过来三人,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。


他心中大吃一惊,没想到这边戒备也如此森严!走近一看,却是彩虹手下一个小队主,其余二人想必是她属下jīng卫队员。


那位小队主倒是远远便认出了他,不由吃惊地道:「深夜风寒露重,公子跑这儿来干嘛?快回去吧,晚了夫人不见你,又该着急了,到时大家又不得安宁。


昨晚大小姐一番折腾,大伙儿已够累的了!」千儿笑道:「我是听说镶白旗从河套大草原,刚为夫人弄来几匹良驹,急着想看看,所以连夜跑过来。


」他这急中生智,倒也并非胡诌,晚饭后慕容紫烟一行上飞鹰阁看他和北风,曾随口提及。


千儿爱名驹,满大院尽人皆知,小队主倒也信了,很殷勤地把他带到马厩中央靠左一排。


马厩南北成行排列,由前院南墙起始,沿西墙一直向北延伸至后院南墙,进深二十余丈,共十六行围栏,每两行之间有一条五尺宽的通道隔开,每行大约有九十来个围栏,几乎一眼看不到头。


绿绒此刻正站在湖边、千儿刚才所站的位置上,伸长脖子向湖里看了半天,也没能看出个啥名堂,心中不由纳闷:「他刚才在这儿出神半晌,我还道湖里有啥名堂,可我咋就看不出来呢?」她若是知道千儿当时心中所想,不气才怪!千儿看着五匹新到的名驹,清一色的五花马,高头窄额,身高体壮。


他装出一副欣赏之态,想上前表示一下亲热。


可马儿刚被驯服没多久,冲他喷鼻踢腿,摆明不欢迎。


小队主忙道:「这几匹马有些野,公子可要小心了!」千儿笑道:「没事儿,刚见面有些生疏。


这样吧,你们只管回房休息,我要在这儿和它们多亲近亲近,就不用陪我了。


」今晚大家都很疲惫,见他如此说,便齐齐对他福了一福,转身去了。


千儿眼睛看着马儿,却竖起耳朵倾听着背后的动静。


脚步声渐行渐远,终至不闻。


他这才回头四顾,马厩中再无人影,他隐身灯笼照不到的暗角,忙捂住口鼻,马厩之中真是臭啊!倒不是看马之人偷懒,每天都打扫两次的,可这里面马匹实在太多,打扫得再干净,也难免有股难闻的味道。


他越过一排排围栏,抵达西墙边上。


最后一排马棚与西墙相隔两丈左右,只见马棚围栏外侧、悬空六尺高处挂着一长排方形铁笼,个个笼门大开,心想:「这些铁笼用来关犯错马儿的幺?好象小了点儿吧?用来捕鸟?又太大……」琢磨半天,也没想明白这些铁笼有何用处?西墙与围栏间遍植花草树木,枝桠密布,墙高三丈。


他最近轻功进境神速,颇为自信,估量了一下,若全力跃起,抓住墙垣边角借力,当可上到墙头。


于是瞅准一个着手之处,将轻功提至极限飞身跃起!忽闻嗖嗖之声大作,眼见无数光点,风驰电掣飞来!人在空中,行将力竭,根本无从躲避,闪念之间,想脱掉锦袍挥扫暗器,却被包袱缚住,急切之间哪能脱下?无奈之下,象缩头乌龟般双臂抱头、耸肩团身,一切听天由命!但闻『噗噗』之声不绝,如击败革,浑身上下,不知中了多少暗器!心念未已,又闻前上方风声迅疾,稍稍移开双臂看去,一个铁链牵引、尺许圆径的硕大铁锤向自己当头砸下,铁锤lún廓在眼中飞速变大,除了再次缩头,再无他法!(待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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